杨君山悚然而惊,身子猛然一挺坐起身来,这才赫然发现此时自己居然在一张木床之上,随着他剧烈的晃动,身下的木床也跟着呲牙咧嘴一般发出抗议。
熟悉的木床,熟悉的房梁,熟悉的椽子,熟悉的墙壁,熟悉的屋中陈设,处处散发着久违的温馨与自然,将早已经凝固在杨君山记忆深处的东西一点点的抠了出来。
唯一令他感到不熟悉的只有缩水了一半的身躯,但上面却穿戴着同样温馨而熟悉的衣衫。
我怎么变成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这个念头在杨君山的头脑当中尚未泛起,一个更加强横的念头已然在他头脑当中炸裂,将他惊得目瞪口呆:这是老子百年之前的样子,老子重生了!
当下的记忆与百年之后的经历瞬间开始在头脑当中相互排斥,一幕幕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记忆纷繁杂乱的涌现,时空错乱使得杨君山整个人彻底变得恍惚,直到一张白嫩小手在眼前晃动的越发清晰,杨君山这才回过神来。
一张笑靥如花的粉嫩小脸猛然间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咯咯”笑着道:“哥哥,哥哥,回魂了,回魂了!”
杨君山双目之中重新点燃了色彩,看着眼前娇萌的小女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试探着问道:“小妹?”
小女孩嘻嘻一笑,这才将小手从杨君山的眼前收回,奶声奶气道:“哥哥发呆连小妹都不认识了吗?你躺在床边发呆一个时辰了,在想百雀山围场的事儿吧?”
小女孩的一句话使得杨君山头脑之中的记忆瞬间开始从百年之后向前回溯,直到杨君山记忆当中发生在百年之前的一幕画面在脑海当中重现,而后与眼前的场景彻底交融,前世那个历经百年沧桑的浪子也终于和少年的杨君山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小女孩已经一跳一跳来到杨君山的身边,背转了一个身双手一撑床沿,便和杨君山并排坐在了床边,甜腻的童音接着道:“听爹和百善叔说,百雀山围场里面的仙灵之物都是人家挑剩下的,而且里面还很危险,经常有凶兽出没,吃人呢,大哥不去行吗?”
杨君山爱怜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惹得杨君馨满脸的不情愿:“哎呀,不要摸脑袋,这可是娘一大早给我扎得辫子呢!”
前世一幕幕的场景在他的脑中不断的往返闪烁,杨君山笑道:“小妹放心便是,百雀山虽然危险,仙灵之物也被撼山宗和其他高门大族挑选了两轮,可里面未必没有他们不曾发现的上好品质的仙灵之物,也许大哥运气好,正好就找着了呢。”
“哪里有那么容易!”
一道声音令杨君山的目光跳过小妹杨君馨,一个比他小了两三岁,面貌却有三分相似的小男孩一直就站在门口,听到杨君山的言语,撇了撇嘴,道:“大哥,爹好不容易从奶奶那里求来了一块土黄石,虽然不算好却也勉强算得上是中品仙灵了,自从爷爷去世之后咱们家有多难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这块仙灵之物,爹不定受了五叔他们那些人多少讥讽,除了撼山宗和瑜郡有数的几家宗门大族,能够用得起中品仙灵的可着实不多,就是爹当年唤仙灵的时候用的也不过是一块中品仙灵,你可倒好,坚持要去百雀山,那里有多危险!”
杨君山与自己的二弟只差了不到两岁,两人从小因为年岁相近可没少打闹,前些日子两人还因为一张弓的归属而争执,杨君山仗着年长力大从二弟手中夺了那张桑木弓,令二弟很是在爹娘那里哭闹了一阵子,直到爹承诺等他十二岁的时候同样买一张桑木弓给他,这才偃旗息鼓。
杨君山看着满脸责怪之中还带着一丝担心的二弟,回想睡梦之中的百余年经历使得他的心中不由一暖,温声道:“二弟放心便是,只是去一趟百雀山,若是一无所获,回来再用那土黄石唤灵不迟,要是运气好大哥我找到了其他仙灵,到时候那件土黄石就归二弟你!”
杨君平目光顿时一亮,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嘀咕道:“你前天要是这般和我说话,那张桑木弓就不和你争了,我可知道爹买那张桑木弓就是为了你去百雀山。”
杨君山见得二弟在一旁嘀咕,不由问道:“二弟,你说什么?”
杨君平哼哼道:“我才不要你的土黄石哩,你说的轻巧,好像自己肯定能得到仙灵一样,那里有多危险你自己不知道?我看你还是赶紧用土黄石唤灵吧,咱们村东张铁匠家的虎子比你还小一岁,人家可是三等资质,和你一起修炼如今都快要唤灵成功了,张虎子在咱们面前都炫耀了多少遍了,你要是再不唤灵,我看下次咱们就打不过他了。”
杨君山从床沿上跳下来,走到了二弟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从他身边走过推开门出了自己的屋子,只留下杨君平有些纳闷的耸了耸被大哥拍的肩膀,扭头看了看杨君山的背影,然后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同时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屋外,杨田刚刚刚将一锅旱烟抽尽,正坐在磨盘上“当当”磕着烟袋锅,里面的烟灰簌簌而落。
这根玉嘴儿风磨铜烟袋锅乃是杨田刚托杨君山三姑姑杨田芳的关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件上品法器,为了这件上品法器,杨田刚几乎将一半儿的家底儿都搭了进去,为此杨君山一家也跟着过了一段清苦日子,直到三年前杨田刚分家单过,来到这梦瑜县荒土镇土丘村做了村正,日子才慢慢有所好转。
杨田刚的烟袋锅上挂着两个小袋子,一个用普通的黑布缝制,里面装着鼓鼓的一袋烟丝儿,平素里他便抽这个;而另外一个小一些的锦袋就显得干瘪了不少。
不过杨君山却是知晓这个锦袋里面装的烟丝儿是一种法阶下品的灵草寒玉烟叶,抽在口中一口冰凉之中带着淡淡的灵气,令人大有心旷神怡的感觉,那是杨田刚平素遇到喜事心情高兴或者有客人来访的时候才会用来抽的。
而且杨君山还知道自己父亲的这个锦袋可不仅仅是用来装寒玉烟丝儿的,这个锦袋同时还是一个小小的储物袋,里面可是能装不少比这个锦袋要大得多的东西。
见得杨君山出来,杨田刚将烟锅在黑烟袋里一掏,挖了慢慢一锅烟丝儿,然后用手捏了捏,拇指与食指一搓,火花闪烁,烟锅顿时被点燃,“吧嗒吧嗒”吸了两口后吐出一团白烟,看了看杨君山,道:“想好了?”
杨君山脸色稚嫩,不过神色却是坚毅,点头道:“想好了,就去百雀山!”
“去什么去!去什么去?”
韩秀梅神色带着一丝惶急,大声嚷嚷着从厨房快步走了出来,双手一甩,沾满水珠的双手顿时干爽,然后便伸出一根手指一顿一顿的点着杨君山的额头,骂道:“小兔崽子,知道百雀山是什么地方不?那些个宗门大户一个个不安好心,说着好听的给所有人机会,可又只让小孩子进去,不让大人跟随,那和送死有什么两样?不准去,就是不准去,去了老娘打断你腿!”
杨君山一边躲着老娘的手指,可不论他怎么摇头晃脑,韩秀梅的那根手指都能够准确的点中他的额头,无奈之下杨君山只得用手护住额头,叫道:“哎呀,疼,疼,娘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韩秀梅一听更是火大,收回了手指不等杨君山庆幸,一巴掌已经落在了他的后脑勺,将他打了一个踉跄,道:“小兔崽子懂什么,娘养你这么大容易么?你爹废了多大的心思给你找来了土黄石不用,非要去百雀山!就算你有本事从百雀山回来,难道就能找到比土黄石更好的仙灵?那里早不知道被多少人搜刮过了,哪里还有好东西剩下!”
杨君山只是“嘿嘿”傻笑,韩秀梅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儿子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抵抗到底的惯用花招,心中担忧之下只得求助于杨田刚,道:“当家的,你怎么说?”
杨田刚“嗤嗤”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将他的面庞都遮掩了去,而后才慢慢开口向杨君山问道:“你平素里向来少对一件事上心,那弓箭射术你练了一年,可就是为了去百雀山?”
杨君山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道:“是!”
杨田刚“嗤嗤”抽着旱烟不言语,杨君平与杨君馨从屋子里出来也不敢说话,一家人站在院子当中等着杨田刚拿主意。
又是一锅旱烟抽完,杨田刚磕了磕烟灰,瞅了杨君山一眼,道:“那就去吧!”
韩秀梅一听顿时急了,大声道:“当家的,你……”
杨田刚挥了挥手,打断了韩秀梅道:“好了,老大很少为一件事专注这么长时间,既然他从一年前开始就准备去百雀山,为此还练了弓箭射术,三日之后我带他去就是。”
见得韩秀梅仍旧不放心,杨田刚又道:“到时候只是让他在百雀山外围转转,不会有太大危险的,大不了一无所获就是了!”